（原标题：吴威：咱在越南治理工厂：员工确诊，又逢封城…）

【采访/观看者网 李泠】

·疫情下的越南制造

观看者网：新一波疫情袭来时，你们在越南的工厂都紧急采用了哪些举措？延续可能连续公布哪些防疫举措以确保工厂寻常运行？

吴威：疫情一年多了，制造运营中能用的举措早都出去了，详细内容和华夏的很相似。作为工厂，有常规的一套，包括频繁测温、消毒洗手、维持平安距离、定期核酸检验、公共地域定时消毒。

6月份有一位同事确诊感染，接下来咱们工厂几千人最初分组做核酸检验。分组检验结果显现好几组都有难题，是以这点组的同事须要单独再做检验。

鉴于这种严峻的客观概况，本地疾病防控中心请求咱们暂停制造。这应当是对公司最严刻的管制举措了。咱们为这停产近两周，在营业方面的作用自然相当大，但这是必需举措。

检验团体和检验频次的增添，给胡志明市的公共卫生体系带来相当大的事业量，它们的确有些难以招架。

这是百年来最惨重的全世界传染性病毒，也是现代公共卫生体系面对的第一大危机。每一种公民、每一种企业和机构都依赖本地公共体制的抗疫能力。工厂的举措不过局部管制，能否能持续运行确信非是靠咱们工厂，却是倚靠本地卫生体系抗疫的概括能力。

医务人士为工人发展核酸检验（材料图/越南国民报）

本来中越两国抗疫，第一大的区分仍是在于疫苗。这是科技实力的庞大差别。

越南国家内部无老练的疫苗可用，只能依托进口。少量的进口疫苗起首是给医务人士和其它公共效劳人士。此刻华夏国家内部好多人第二针疫苗都打完了，而越南百姓打疫苗的时间表基本无提上日程。

咱们工厂是纳税大户，因而成为被领先照顾的对象，接种阿斯利康疫苗——便是日本本人不用而送给越南的阿斯利康。该款疫苗“名声在外”，好多地域都已没再运用，但越南当下也没多少抉择。

该款疫苗的副效用很显著，咱们这边是打了以后第二天一半员工全没法来上班，常见的症状是发烧头晕、恶心呕吐、全身乏力，甚而几天后依旧有两成的员工不行来上班。

越南的疫情延续如何进行，特别是在疫苗惨重匮乏以及公共卫生体系不堪重负的情势下，如何有力地操控形势，咱们是真没底。尤其最近的Delta变异株传染力很大，发觉打了两针疫苗后依旧有感染病例，这关于疫苗科研人士还是新一轮的很大挑战。

一朝产生确诊案例，延续疾控中心就会请求工厂提供病人的接近数据作为证据，依据这种证据来隔离全部相干的密切接近人士。咱们这边有几千员工，尽管多处有摄像头，但依据大批的录像材料去逐一辩别全部的接近人士，这自身是极端耗时的海量事业。有的工厂被证实没有办法有用地追踪病例的接近史，最严厉的举措是停产近一种月。

此前厂里无阳性案例的时刻，咱们还相比乐天。但此刻是不止一例高度疑似，只能是紧跟疾控中心的指示，该做甚么做甚么，其它的只能交给天意。

观看者网：5月25日，越南政府总理范明政签发了“对于保证产业区新冠疫情防控平安”的公函。在这公函签发的前一周，“中招”的越南北江省临时关闭了省内4个产业园。你们厂所在的产业园区，有无提议甚么防疫请求或公布甚么防疫举措？

吴威：越南北部疫情的确很惨重。北部产业区有不少劳动稠密型公司，例如做服装纺织的工厂，另有为“著名水果”产物代工的工厂。它们面对的抗疫挑战的确大好多。

疫情在越南多地爆发，已致使数万家公司的业务运动陷入停顿状况（材料图/越南国民报）

咱们工厂在南部的胡志明市，本来概况好少许，产线的自动化水平相比高，一条测试线几位同事，人士不算很稠密，有益于维持距离并下降传染的风险。咱们员工居住的社区也隶属卫生要求相比没有问题。全体来讲，到6月中旬咱们的工厂还算安全。后来厂里确诊了一种阳性病例，全个形势就最初大变。时期工厂十足停产，定单发货随之遭到十分大的作用。

现在胡志明市也已成了新冠的重灾区，确诊病例超越1.1万例，政府为这不得不下令封城。在封城概况下咱们还开工，实属无助之举。停工两周形成的损耗相当大，切实不行再等下来。

封城后的胡志明市（材料图/VNExpress）

依据本地疾控中心的指令，以制造人士全体的15%参加度为起点，大致计划是第一周15%，周四做核酸检验，结果假如悉数为阴性就应允下一周开工率增添到30%；若每周检验结果都稳固，咱们就能一步步增添参加制造的员工比重。

观看者网：不管是之前华夏仍是当下越南爆发疫情，供给链没有疑都会遭到必定作用。是否回溯下从2020年于今，从华夏国家内部疫情爆发到快速操控，再到现在越南等东南亚国度面对新一波疫情，疫情如何作用您工厂的供给链？

吴威：从咱们工厂来讲，供给链受的作用算是不显著的。从华夏大陆来的物料占小部分，来料一直稳固；剩余从其它国度进口的物料即便有些延误，但大局依旧是稳固状况。

咱们这种产业本来常年都会有缺料的概况，但日前的缺料原因和疫情并没有干脆关连。停产此前咱们的制造计划排得很满，差不多每个周日都要加班赶定单。

在疫情的特殊情势下，跨国企业的优势就很显著，由于能够调动若干地域的资源。咱们日前很幸运，在物料方面无很惨重的难题；但日前因越南当地疫情恶化，就算物料悉数在手上也没法制造，这种作用才是最惨重的。

日前越南海关的通关时间显著延伸，也是和疫情干脆相干的，据说是针对进出口商品查验估价的周期变长。既然日前没有办法制造，物料来了也是在仓库里放着，是以比较而言清关的效能还不算甚么大难题。

越南海关（材料图/越媒）

观看者网：您刚才也提到，疫情的爆发可行说是对列国各地公共治理体系抗风险能力的一次大考，当下去看，有些国度未能及时操控住疫情，让得公司面对庞大损耗，日前也显露部分生产业定单回升华夏的概况。您预计，这场新冠考验会多大水平上作用公司未来工厂选址的考虑？

吴威：这一次新冠考验，华夏是一律的优等生，作为“全球工厂老大”的确名副本来。好多跨国企业不得不慎重考量维持在华夏的生产基础。制造生产搞“去华夏化”是高风险形式，从企业长久进行风险管制的方位来看，必需要留住一道保证制造发货的平安屏障，而华夏生产的确是优选。

只是，维持生产基础，本来不一定须要相当大的量，十足可行是代工小范围的形式，例如咱们此刻华夏大陆保存了全世界不到5%的制造量。

每个企业有本人的估价体制和指标市场。假如产物的主打市场在亚太，那抉择华夏生产的确十分适合；假如产物的主打市场在北美，就必需考量关税的代价，在墨西哥和南美都有少许工厂可行抉择。

印度生产假如无新冠这样的危机产生，本来也是一种可以的抉择，也有不少华夏企业在那边设厂。抉择越南或印度生产都可下降劳能源本钱，同一时间绕过华夏面临的关税壁垒，例如“著名水果”产物的生产选址就表现了这样的考虑。

新冠好比是一场全世界大考，生产业搬离华夏的，此刻都见到阶段性的结果了。大范围生产业要稳固进行，基础本来是靠国度的概括实力。

关于中高档产物，劳能源本钱占比少许，关税壁垒是很大的难题。咱们有中高档产物出口到美国是20%多的关税，而越南生产就没这种阻碍，是以前两年这种产物全都从华夏转嫁去了越南。只需越南能够持续制造，这点产物就不会转回华夏。此外咱们还在开拓其它国度的生产名目。

说转嫁出来的再回升到华夏生产，本来其实不简单。疫情假如不受控，转嫁名目会没有办法发展，终归每个产物的转嫁都须要大批的员工参加，平常需约至少半年时间才在新的制造基地最初稳固；假如疫情彻底完毕，短期就无转嫁制造的必需了，但好多企业会考量在华夏布置必定的产能，以维持迅速补缺的供给能力。自然这会增添企业的本钱，但这是抵御风险所须要的代价。生产业的鸡蛋分给越南和印度，此刻的情势都不妙，看他们延续的抗疫成效如何了。

停产这种举措算是工厂抗疫的最终一张牌，但这一状况赫然不具备长久持续性。

·本钱与风险

观看者网：现在越南生产也面对制造本钱不停上升的难题，例如园区租金、人力本钱全在不停上升。越共在2021年年初十三大上甚而提到，争取到2030年将越南建造成为一种“具备现代化产业的中高收入的进行华夏家”——之前曾有过到2030年实现人均收入18000美元的说法，只是现实来看，实现的难度颇大。总而言之，越南的制造本钱也在不停上升，因而比较华夏，越南本钱便宜的优势能否在不停缩短？

吴威：说2030年也太快了吧，哪有那末简单。劳动稠密型工厂范围宏大，看着轰轰烈烈，但本来利润是微薄的。一种国度的生产业要强盛，要害是要做隶属本人的品牌和技艺，假如最重要的靠给外资公司做配套，这不会有实际的提高。

越南的产业园区须要大批劳能源，频繁的能人流动持续推进劳能源本钱的上升，但日前和华夏同业者比较越南仍是廉价一半左右，因而越南的人工本钱优势仍会连续数年。

除了便宜的劳能源，越南另一种优势是关税。越南与欧盟和日本签定了自贸协定，与美国的贸易互惠政策执行稳固——美国是越南的第二大贸易伙伴。越南体量小，只差不多于华夏的一种省，越南的进行不会对这点国度组成全部威胁，是以日前越南生产的位置相对平安，无遭遇贸易壁垒的打压。

无疫情此前，即便中越两国达到同样的劳能源本钱，企业仍是要抉择在越南制造，由于低关税关于咱们在北美市场的出售十分有益。商业的决策便是如许，终归资本是逐利的。

新冠疫情的严峻情势，给华夏之外的生产业带来了庞大的负担和阻力。由于部分竞争国没有办法维持稳固制造，导致市场商品的供应量全体下调，华夏生产方的优势相对显著。刚性要求的消费者甚而乐意支付更高的价值来获取商品，终归优质而稳固的商品货源关于世界大买家十分要紧。

咱们最近忽然收到好多定单，包括到明年送货的定单，差不多一部分是同行做不了才会流到咱们这边的。假如在华夏生产咱们就不愁了，但此刻这点定单都因越南停产而没有办法布置。咱们担忧消费者延续会由于等不及发货而撤销定单，到时咱们将来会面对一大堆原资料储存的难题。

观看者网：您之前分享在越南治理工厂的经历，更多是从人文方位出发；是否就经验理解，谈谈当下在越南办厂，在硬件层次，面对哪些困难？例如电力供给等？

吴威：咱们企业在硬件方面请求不算很高，日前的产业园和工厂全能十足满足。本来“水果企业”的产物生产配置和咱们的相当。

电力方面，媒体的确报导越南有不少发电名目遭遇显著的延误，但咱们本年并未遭到显著的作用。咱们在胡志明的厂，每季度有个周末停电半天，这虽不完美但十足可接纳。越南的公共假期很少，除了春节无其它长假。春节之外在不断电的概况下，周末都可布置加班，是以一年累计两天的停电关于制造的作用根本可疏忽。

咱们在胡志明的厂，每季度有个周末停电半天（材料图/越南新闻网）

燃料根基设备的不足，的确会作用延续产业园建造和外资流入；但关于曾经入局的工厂，咱们迄今为止是寻常用电状况。

小国度有小的方便，越南地形是纵向的，从产业园到港口距离都不远，铁路网站不强盛，那就不需要抉择铁路。关于工厂来讲，只需货能平安出来就好，根基设备要求差少许，但此刻也不算是困难。

越南政府部门在商务贸易方面相比缺乏经历，此刻清关十分花时间。一票货交了三套文献，花好多时间去沟通才经过。原本期望能够季度末出货，确信是错过时机了。

面临相似的延误要心态平和，关于政府效能期待不宜过高。在华夏可能是一种手机的事，放到越南可能要延误半个月。

观看者网：除了在华外企转嫁部分工厂至越南，少许中企也在越南布置，这些您刚也提来过。考量到越南曾产生过反华暴乱，关于中企工厂如何在未来规避这一潜在风险，您有无有甚么提议？

吴威：越南人间的确有部分民众存留反华情绪。讲到战争史，两国各存一本账，战争的创伤会长久存留，这是不可改变的实是。数年前产生在越南产业区的大范围对中资公司打砸烧的暴力事故，是因领土争端而起。世界风云变幻，国与国之中的矛盾不会轻易消失。

公司须要在风险治理方面做好多准备，庇护员工人身平安和企业财产平安。起首从思想上准确，暴力举止丝毫不行解决国度间的难题，况且损坏公司财产的举止是犯法的。

公司遭遇危机的紧急状况如何定义，从发动庇护举措到安保物资如何到位都要考量进入。和本地员工沟通明白征求它们的意见，以过程文献的方式梳理出去，保证有特殊概况产生时，相干部门全能各司其职有章可循。

为提升沟通效能，加强凝聚力，下降治理本钱，领导团队越南当地化十分要紧。初期是异邦经理人带上轨道（在越南的外籍经理人来源若干国度），但必定要一步步提拔有能力善沟通的当地能人担任主导岗位，尤其是和本地各政府机关对接的经理人。

精通越南语和文化的华夏人咱到此刻也没碰到一种，迄今为止在公共媒体上也没瞧过一位。可行说，咱们关于当今越南的理解和探讨是不够的。如须要做政府关连或许当地斡旋，咱们只能依赖越南原土员工出面。

除了提拔原土的经理人治理团队，还要鼎力培训行家类员工（每个部门都须要行家），必定不行仅满足于雇佣最基层的事业人士。

有的企业相比狭隘，基层人士是本地雇佣，中层主管和以上差不多皆是外籍经理，即所谓的“本人人”。出了甚么不没有问题事，外籍领导一言堂，当地员工主背锅，这样几个月下去，当地员工就明白见到，在这边事业无公平的进行机会。员工缺乏长久合作的意愿，甚而可能因本人遭遇不公平对待而感觉愤愤不平。以这样的合作心态和气氛，如何能指望员工在危机时候为企业做点甚么？

咱主张先安内再对外。越南员工在公司里确实见到进行的期望和前景，私人与企业利益高度绝对，这样的员工才有归属感。员工的辛勤付出获得认可，得到不业余的尊重和可观的经济回报，它们主动抉择留在这边事业，这意指着私人与企业双向的相信与托付。在企业遭遇危机之时，差不多一部分员工起码可行维持理智的态度，去履行不业余人员的责任，从而帮企业规避风险并下降损耗。

越南员工在公司里确实见到进行的期望和前景，私人与企业利益高度绝对，这样的员工才有归属感。（材料图/VNExpress）

观看者网：为了从被动应对资产链转嫁进化成主动“操控”资产链转嫁，宁南山说“掌握了品牌对华夏的第一大意义，是获取了将供给链工厂留在华夏原土的打算权和能力”。换言之，勉励国产物牌向高档化进行，届时就可以像苹果、三星那般掌握对代工装配生产转嫁的话语权。您以为这一建议可以吗？

吴威：毋庸置疑，甲方才有打算权，让人做配套代工不过一直被人估价挑选的乙方。能做全球级甲方的终归是极少数，要走上这巅峰，好比勇夺各范畴的全球前几名，非是不可以，不过十分难。况且西方好多国度不期望华夏变强盛，想方设法来打压华夏，结果是难上加难。

甲方可能非是单兵作战，却是背靠一种多家联盟构成的生态体系。一直玩别人设置的游戏，可假如某天别人不需要咱们玩了，怎样办？面临世界竞争，华夏公司要结合作战，搭建咱们本人的生态体系并制订准则，庞大的国家内部市场便是咱们的砝码。

华夏本来不太擅长做这种范畴。例如咱们的某项国家内部验证，既然做了就该不业余一丝。咱们厂曾碰到一种十足不会用电脑的体系审查员，他赫然在市场上是不可能被雇佣的，但来了企业像大爷似的，没不业余难题，没不业余讨论，划几个勾完事走人，这太不不业余了。

坦白来讲，就算是作秀也要有不业余范儿，不然这样的验证会被同行见不起。既然你本人做得不不业余，就别怪海外用验证准则之类的壁垒来节制你。

此外一方面，资本会持续寻觅更优质的本钱构造，缔造尽可能大的价格回报。假如华夏自有品牌的产物打算制造移出——本来好多厂商已那么做了——那是适合市场经济规则的打算，其实不是咱们的生产能力有甚么难题。

华夏进行到今日，真没必需本人搞全部的生产步骤，终归咱们已具有部分的抉择权，而抉择常常意指着取舍，例如放弃附带值低的一部分。基于本钱和关税原因，公司抉择移出一部分生产营业，从而获取更强的盈利能力和竞争力，多余的劳能源也有机会在国家内部流入附带值更高的产业，这本来是一个良性的转变。

焦点在于咱们不行失去生产的能力，尤此中高档生产的能力。全部的技艺研发，都必需经过老练的生产进程来实现设置提高与商业变现。

攀登高峰固然艰险，而是咱们的独一出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接着努力吧。